一天，窗口飘进一句歌，“世上的茶有千百万种，只有它最廉价，可是它醇美的香味儿，却饱含着泪花。”象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，我倚着窗，眼里也饱含着泪花，往事如茶杯中慢慢散开的茶叶，把茶香弥漫开来。
外公穿一条黑色的大裤衩，一块大红的半圆补丁在正前方，醒目得如同灌木丛中的长颈鹿。他对着长空吼上两嗓子湖南花鼓戏，再抿一小口茶，那褐色的大叶片，有小舟飘浮在湖面上的俊逸和飘渺。
那时候我真的不懂外公目光中蕴含着的淡淡忧伤。他曾是富家子弟，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，解放后，生活逐渐贫困，茶具从纹饰繁多而精美的明清瓷器变成了粗糙的大菜碗。有次我甚至问，外公，你干嘛不用梧桐树叶，不是一样吗？
外公不由喷茶。
有时候，外公用一下午时间煮茶，他把稻草点燃，慢慢熬着，淡淡的烟雾飘过，他浑浊的双眸里满是满足和期待。急切中找不到小凳子，比土砖灶高不了多少的我把断了把的木桶倒扣，站在木桶底上，外公看见，喜滋滋地夸我聪明，他抱着我给我讲茶的故事，自己则小心地坐在木桶底上。这时茶的芳香四溢，外公把一个比我头还大的碗举在我面前，问我想喝吗。那天我喝了我平生的第一口最美味的茶，醇甜到心里也浸润到记忆中。后来知道了，那是安化芙蓉山的黑茶，那是他安化的徒弟送给他的。
长大后，多次品尝芙蓉山的黑茶，终于懂得了外公为什么会那么沉醉。在清苦生活中寻找生活的甘醇，用大碗茶照见生命时光中的苦乐其中……
